第27章 離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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學校裏來了很多家長或監護人，往日寧靜的校園此刻熱鬧非凡。
教室裏人聲鼎沸，家長們三三兩兩圍在高聲闊論著。
與周遭氣氛熱烈的同學家長相比，教室後排陳琦三人的氣氛有些低沈。
大黃一直在擔憂劉爺爺的身體。
而陳琦和灰蛋之間則...
“阿琦。”灰蛋嗓音喑啞的開口喊了一聲。
陳琦身體一頓，卻低著頭裝作聽不見的樣子。
從出門時灰蛋一直想找陳琦說話，可陳琦明顯在回避自己，灰蛋束手無策。
本來覺得拴住阿琦的胃，而稍稍放心的灰蛋因為陳琦的態度，也變得緊繃起來。
難道阿琦真的想趕我走？是我哪裏做得不好嗎？
灰蛋的心惴惴不安。
這時，安妮老師突然發話讓大家到操場集合，校長要做畢業演講。
講臺上刀疤臉、黑色大耳朵的校長，一改平時嚴肅的模樣面帶微笑。
“同學們從今天起，你們將離開學校進入社會。你們是我送走的第3批學生，我希望你們把在學校學到的知識，運用在以後的生活裏，也希望你們能快速的融入社會。你們變成人後，未來的路還很長。在這裏，我祝願大家未來的路越走越順。”
黑色大耳朵校長說完，臺下的同學和家長們熱烈的鼓起掌，甚至還有學生激動得“汪汪”叫起來。
然而灰蛋一個字也沒聽進耳朵，仍隱隱擔憂會被趕走的問題。
跟著同學們回到教室裏，安妮老師又向大家說了一番鼓勵的話。
安妮老師說完教室裏又是一片歡呼，在熱烈的氛圍中同學和家長們並未馬上離開，又開始以小團體的形式討論著畢業後的打算。
陳琦見大黃心緒不寧的樣子道：“大黃你快帶劉爺爺去醫院吧。”
大黃也不多言點點頭，向陳琦揮手匆匆離開教室。
又在教室裏呆坐了幾分鐘，陳琦對灰蛋道：走吧。
兩人剛走，出教室門口，便被安妮老師叫住了。
“灰蛋家長。”
陳琦不明所以的停住腳步。
安妮老師從文件夾裏拿出一張印有紅章的紙，道：“灰蛋家長，這是學校的畢業證明，你可以拿著這個證明去給灰蛋上戶口了，班裏已經有很多同學辦理了。”
接過後陳琦有些驚訝，灰蛋怎麽沒給自己說。
陳琦訕笑著表示馬上去辦，並問安妮老師去哪辦理。
道謝後，陳琦看著手中的紙感慨萬分，仿佛灰蛋剛變成人時的情形還歷歷在目。
“灰蛋你馬上要有身份證了！”
見陳琦對自己笑，灰蛋眉頭稍稍松展。
對了，要給灰蛋取一個名字。
“灰蛋你…有想過給自己取什麽名字嗎？”
陳琦猶豫問道。
眨巴眨巴眼睛，灰蛋從未想過這個問題，
“阿琦給我取啊。”灰蛋回答得很坦然。
見灰蛋如此相信自己，陳琦按著太陽穴苦思冥想。
走出學校門口，陳琦忽然意識到灰蛋真畢業了，那他會離開嗎？離開自己去外面生活。
陳琦的心情又莫名低落下來。
拿著畢業證和學校的證明，陳琦帶著灰蛋到了家附近的轄區辦理點。
也許是運氣好，大廳裏辦理業務的人很少，排了幾分鐘便到自己了。
工作人員接過證明，在電腦上劈裏啪啦操作了幾下，對陳琦道：“要取什麽名字呢？”
陳琦沈默了。
如果灰蛋真的想離開去外面，那自己就放他離開吧。
思至此，陳琦目光堅定地看向灰蛋，緩緩說“陳澤航，希望你今後的路能一帆風順。”
然後在手機上打出這三個字，遞給工作人。
工作人員看後在電腦上姓名一欄中輸入。
“你坐過去照相。”工作人員示意灰蛋坐到旁邊的凳子上。
“哢嚓哢嚓。”
灰蛋剛坐下，工作人員便迅速按下快門，快到陳琦泛起微妙的不滿。
別照太醜，陳琦暗自祈禱。
“一星期後拿這個來取身份證。”工作人員給了一張單子給陳琦。
陳琦打開斜挎包把領件證明放進包裏，下一秒又從包裏拿出來遞給灰蛋。
“你自己保管好吧，萬一…”
灰蛋沒有接，表情覆雜地盯著那張單子，而後又看向陳琦，道：“阿琦為什麽你不能保管呢？”
陳琦並未堅持，點點頭把單子放進包裏。
出了辦理點大廳，灰蛋並未像往常一樣粘著陳琦，而陳琦也不知說什麽，兩人一路沈默著回到家。
回到家，陳琦把斜掛包放在桌上，裝作不經意問：“灰蛋你以後想做什麽呢？”
“嗯？喔，我還沒想好。”
正出神的灰蛋忽聽陳琦喊自己，有些慌張回答著。
“這樣啊。”
陳琦說完，屋裏陷入寂靜裏，又在沙發坐了一會。
客廳裏彌漫著令人窒息的空氣，有無數的話想問灰蛋卻又不知怎麽開口，實在忍受不了此刻的氛圍，陳琦匆忙丟下一句“晚飯別管我”關上了臥室門。
客廳裏便只剩發呆狀的灰蛋，又枯坐了好一會灰蛋才起身，行動僵化的進廚房準備做晚飯。
阿琦都不吃，我煮給誰吃呢？
打開火的瞬間灰蛋突然沒了胃口，又關掉了天然氣竈，去洗手間沖澡，準備早點睡覺。
在沙發上翻來覆去，灰蛋意外想起安妮老師請的那位學長，臨走前還極力邀請班裏的同學畢業後去他那工作。
劉爺爺之前也說過，要主動承擔起生活的重擔。幹脆明天找大黃問問，一起去那位同學公司工作。
把最害怕的事壓進了內心深處，灰蛋心裏莫明浮起了其它想法，總不能像那位學長說的，在家白吃幹飯呀。
直到此刻，灰蛋似乎理解了何為養家。
原來阿琦一直養著我。
灰蛋發現自己似乎要比那位學長幸運許多，起碼阿琦從不罵他廢物，也沒嫌棄他變成人多了一張吃飯的嘴。
第二天一早。
灰蛋煮好了白粥和雞蛋後，敲了敲陳琦的臥室門，道:“阿琦，我去劉爺爺那，早飯已經做好了。”
見裏面沒動靜，灰蛋又敲了敲，門還是未開，又等了一會，灰蛋不舍的走到門口換上外出的鞋子，關上了防盜門。
一分鐘後，臥室門打開了。
看著茶幾上冒著熱氣的白粥和雞蛋，陳琦拿起熱乎的水煮蛋，放在手心裏呆呆看著，放佛連心也跟著熱起來。
家裏臥室的門難敲開，但劉爺爺家沒敲兩下便開了。
跟著大黃在客廳坐下，灰蛋道：“昨天去醫院沒？”
大黃愁眉苦臉的點點頭，“我們說話小聲點，爺爺還在睡覺呢。”
“怎麽了？”
“爺爺病情不是很穩定。”
灰蛋驚訝，“怎麽不住院。”
大黃嘆了口氣，頗為無奈說：“爺爺太固執了，我和醫生都勸不動，怎麽說都要回家。”
聞言灰蛋皺起眉頭思索起來。
“那你要一直在家照顧爺爺了？”
大黃肯定的應道：“當然呀，怎麽了？”
灰蛋向大黃說明了來意，問他是否跟自己一起去那位開公司的學長那上班。
大黃斷然拒絕：“如果爺爺沒生病，我一定跟你去看看，”突然大黃一頓“陳琦同意嗎？學長的公司很遠，聽說還要坐火車去。”
“我不知道，還沒有和阿琦說。”灰蛋頹然地搖頭道。
“你還是和她說說吧，”大黃擔憂地看了眼劉爺爺的臥室，又對灰蛋道：“爺爺經常對我說，如果要做什麽事必須告訴他一聲，免得為我擔心。”
灰蛋神情木然地坐在凳子上，也不知聽進去沒有。大黃還想說點什麽，這時劉爺爺突然醒了。
聽見臥室裏傳來的動靜，大黃立即起身往臥室走去，灰蛋也跟著進了臥室。
不過幾天未見，劉爺爺憔悴得令灰蛋驚訝不已，似乎頭發都比之前白了許多。
“我又夢見老伴了。”劉爺爺靠在床頭神色哀傷道。
大黃卻皺起眉頭，這幾天爺爺老是說想去陪妻子的話，大黃總覺得爺爺說這個不像好話。
同樣聽得不舒服的還有灰蛋，他清清有些堵的喉嚨道：“咳咳，爺爺你最近有好些嗎？”
劉爺爺卻表情平靜的對灰蛋說你來了，似乎已經失去對外界動靜的感知。
灰蛋驚訝地看向大黃，用眼神問他怎麽了，大黃神色頗為無奈，從床邊起身對他招手。
兩人走回客廳，還未坐下大黃道：“灰蛋你能幫我一個忙嗎？”
“怎麽了？”
“你能做飯嗎？你做的比我好吃，爺爺最近一直吃得很少。”大黃苦著臉道。
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，灰蛋應聲好起身進了廚房打開了燃氣竈。
……
對著筆記本電腦陳琦打了個呵欠，昨晚心裏有事總是睡一陣醒一陣，折騰到天蒙蒙亮才淺眠了一會。
直到聽見廚房裏傳來的動靜，陳琦似驚醒般睜開眼睛，裹著被子默默聽著客廳裏的聲音。
當灰蛋來敲門那刻，陳琦有一股跳下床打開門的質問灰蛋的沖動。
質問什麽？陳琦自己也說不上來。
但她知道自己在逃避，害怕從灰蛋嘴裏聽見不想聽的答案。
桌上的白粥已經沒了熱氣，雞蛋只吃了一半。
陳琦揉著隱隱作痛的頭，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逃避下去。父母去世時如此，進入社會不習慣時也如此，逃避似乎已經成了習慣。
不管他是離開還是留下來，總要面對的。
陳琦打定主意等灰蛋回家，就好好找他聊一聊，看看他的想法。
或許...能留下他呢？
“滴答滴答”時針、分針遵守著使命緩慢移動著，時間也從上午渡過到了中午，鼓足的勇氣在時間中一點點消磨。
難捱地不止陳琦一人，還有蹲在小區綠化道邊的灰蛋。
從劉爺爺家出來灰蛋沒有立即回家，而是漫無目的地在小區裏轉悠。轉了一圈，灰蛋悲哀的發現離開家，自己能去哪裏呢？
雖然不想馬上回家，可腳步還是不由自主地走到了自家樓下，灰蛋仰頭默數著樓層在花壇邊坐下來。
看到自家陽臺後，灰蛋停住了，卻一直仰頭沈默地看著。
...
面對了一天的電腦，陳琦起身活動著酸痛的肩膀。
文檔的進度仍停留在昨天，陳琦幹脆的關上筆記本電腦，走到陽臺邊打量著樓下來來往往的居民們。
突然門口傳來鑰匙響動的聲音。
“你回來了。”陳琦迫不及待地跑過去，語氣中帶著她自己都沒察覺的期待。
灰蛋楞住微微點頭，蹲身換了拖鞋。
回到客廳，陳琦暗自給自己加氣，還未落座。
“阿琦，我我想去A地工作！”
灰蛋說完，陳琦停住了坐下的動作，時間仿佛停止一般。
咬咬牙灰蛋決定把在樓下打算好的想法說出來。
“我有位學長在A地開了一家大公司，他也很歡迎我們去他哪工作，劉爺爺也說過要擔起家庭的責任，所以...我想去。”
“你要去...哪？”
陳琦瞪圓眼睛，聲音顫抖著問。
“去學長的公司，阿琦我、我想，你能等我賺了...”
“所以你還是想離開？”
做好的勇氣在這一刻輕易瓦解，腦子裏那些想過挽留灰蛋的話陳琦再也想不起來。
看見陳琦微微顫抖的身體，灰蛋立即道：“阿琦我會回來的，我只是。”
陳琦突然冷笑兩聲，“未來的事誰能說得準。”
一時間灰蛋如鯁在喉也不知該怎麽解釋，阿琦才能相信自己。
窗外天色漸漸暗下來，客廳也逐漸被夜色籠罩。
陳琦和灰蛋各自坐在沙發兩端，沒人去開燈。
不過一米的距離，灰蛋卻覺得離陳琦幾座大山那麽遠。
其實灰蛋並沒特別想去學長那工作，只想賺了錢立馬回來，這樣阿琦才不會趕自己走，自己也能像劉爺爺說得那樣承擔起了家庭的責任。
“阿琦我...”
“你走吧，走了就別回來。”
才剛開口，灰蛋聽到了最不想聽見的話。
灰蛋立即起身，驚慌道：“阿琦你你要趕我走嗎？”
眼眶控制不住的發熱。
陳琦站起來對著昏暗客廳裏的灰蛋控制不住吼道：“我不管你去哪，走了就別回來！”
刺耳的話猶如大山一般，壓得灰蛋喘不過氣，拳頭狠狠捏緊，片刻後又無力垂下。
“我...如果阿琦真要趕我走，那...我就走！”灰蛋幾乎是咬著牙齒吐出了最後幾個字。
在陳琦還未有所反應之際，灰蛋打開門沖了出去。
陳琦怔怔地看著大開的房門淚流滿面，灰蛋走了？陳琦雙手捂住臉緩緩蹲下身，抑制不住的痛哭。
自己明明是想挽留灰蛋的，為什麽要說那樣的話，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？！
家裏不過少了一個人而已，陳琦卻感到孤獨迅速填滿全身。
面對著空洞的房間，陳琦終於明白自己想要留下灰蛋，想要和他一起度過今後的日子，想要更多更多...
眼淚止不住的從指間墜落，砸向地面。
那一刻陳琦知道了，為什麽這段時間來一想到灰蛋要離開，自己會這麽煩躁，會夢見灰蛋和不認識的女人在一起，心裏那麽在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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教室裏人聲鼎沸，家長們三三兩兩圍在高聲闊論著。
與周遭氣氛熱烈的同學家長相比，教室後排陳琦三人的氣氛有些低沈。
大黃一直在擔憂劉爺爺的身體。
而陳琦和灰蛋之間則...
“阿琦。”灰蛋嗓音喑啞的開口喊了一聲。
陳琦身體一頓，卻低著頭裝作聽不見的樣子。
從出門時灰蛋一直想找陳琦說話，可陳琦明顯在回避自己，灰蛋束手無策。
本來覺得拴住阿琦的胃，而稍稍放心的灰蛋因為陳琦的態度，也變得緊繃起來。
難道阿琦真的想趕我走？是我哪裏做得不好嗎？
灰蛋的心惴惴不安。
這時，安妮老師突然發話讓大家到操場集合，校長要做畢業演講。
講臺上刀疤臉、黑色大耳朵的校長，一改平時嚴肅的模樣面帶微笑。
“同學們從今天起，你們將離開學校進入社會。你們是我送走的第3批學生，我希望你們把在學校學到的知識，運用在以後的生活裏，也希望你們能快速的融入社會。你們變成人後，未來的路還很長。在這裏，我祝願大家未來的路越走越順。”
黑色大耳朵校長說完，臺下的同學和家長們熱烈的鼓起掌，甚至還有學生激動得“汪汪”叫起來。
然而灰蛋一個字也沒聽進耳朵，仍隱隱擔憂會被趕走的問題。
跟著同學們回到教室裏，安妮老師又向大家說了一番鼓勵的話。
安妮老師說完教室裏又是一片歡呼，在熱烈的氛圍中同學和家長們並未馬上離開，又開始以小團體的形式討論著畢業後的打算。
陳琦見大黃心緒不寧的樣子道：“大黃你快帶劉爺爺去醫院吧。”
大黃也不多言點點頭，向陳琦揮手匆匆離開教室。
又在教室裏呆坐了幾分鐘，陳琦對灰蛋道：走吧。
兩人剛走，出教室門口，便被安妮老師叫住了。
“灰蛋家長。”
陳琦不明所以的停住腳步。
安妮老師從文件夾裏拿出一張印有紅章的紙，道：“灰蛋家長，這是學校的畢業證明，你可以拿著這個證明去給灰蛋上戶口了，班裏已經有很多同學辦理了。”
接過後陳琦有些驚訝，灰蛋怎麽沒給自己說。
陳琦訕笑著表示馬上去辦，並問安妮老師去哪辦理。
道謝後，陳琦看著手中的紙感慨萬分，仿佛灰蛋剛變成人時的情形還歷歷在目。
“灰蛋你馬上要有身份證了！”
見陳琦對自己笑，灰蛋眉頭稍稍松展。
對了，要給灰蛋取一個名字。
“灰蛋你…有想過給自己取什麽名字嗎？”
陳琦猶豫問道。
眨巴眨巴眼睛，灰蛋從未想過這個問題，
“阿琦給我取啊。”灰蛋回答得很坦然。
見灰蛋如此相信自己，陳琦按著太陽穴苦思冥想。
走出學校門口，陳琦忽然意識到灰蛋真畢業了，那他會離開嗎？離開自己去外面生活。
陳琦的心情又莫名低落下來。
拿著畢業證和學校的證明，陳琦帶著灰蛋到了家附近的轄區辦理點。
也許是運氣好，大廳裏辦理業務的人很少，排了幾分鐘便到自己了。
工作人員接過證明，在電腦上劈裏啪啦操作了幾下，對陳琦道：“要取什麽名字呢？”
陳琦沈默了。
如果灰蛋真的想離開去外面，那自己就放他離開吧。
思至此，陳琦目光堅定地看向灰蛋，緩緩說“陳澤航，希望你今後的路能一帆風順。”
然後在手機上打出這三個字，遞給工作人。
工作人員看後在電腦上姓名一欄中輸入。
“你坐過去照相。”工作人員示意灰蛋坐到旁邊的凳子上。
“哢嚓哢嚓。”
灰蛋剛坐下，工作人員便迅速按下快門，快到陳琦泛起微妙的不滿。
別照太醜，陳琦暗自祈禱。
“一星期後拿這個來取身份證。”工作人員給了一張單子給陳琦。
陳琦打開斜挎包把領件證明放進包裏，下一秒又從包裏拿出來遞給灰蛋。
“你自己保管好吧，萬一…”
灰蛋沒有接，表情覆雜地盯著那張單子，而後又看向陳琦，道：“阿琦為什麽你不能保管呢？”
陳琦並未堅持，點點頭把單子放進包裏。
出了辦理點大廳，灰蛋並未像往常一樣粘著陳琦，而陳琦也不知說什麽，兩人一路沈默著回到家。
回到家，陳琦把斜掛包放在桌上，裝作不經意問：“灰蛋你以後想做什麽呢？”
“嗯？喔，我還沒想好。”
正出神的灰蛋忽聽陳琦喊自己，有些慌張回答著。
“這樣啊。”
陳琦說完，屋裏陷入寂靜裏，又在沙發坐了一會。
客廳裏彌漫著令人窒息的空氣，有無數的話想問灰蛋卻又不知怎麽開口，實在忍受不了此刻的氛圍，陳琦匆忙丟下一句“晚飯別管我”關上了臥室門。
客廳裏便只剩發呆狀的灰蛋，又枯坐了好一會灰蛋才起身，行動僵化的進廚房準備做晚飯。
阿琦都不吃，我煮給誰吃呢？
打開火的瞬間灰蛋突然沒了胃口，又關掉了天然氣竈，去洗手間沖澡，準備早點睡覺。
在沙發上翻來覆去，灰蛋意外想起安妮老師請的那位學長，臨走前還極力邀請班裏的同學畢業後去他那工作。
劉爺爺之前也說過，要主動承擔起生活的重擔。幹脆明天找大黃問問，一起去那位同學公司工作。
把最害怕的事壓進了內心深處，灰蛋心裏莫明浮起了其它想法，總不能像那位學長說的，在家白吃幹飯呀。
直到此刻，灰蛋似乎理解了何為養家。
原來阿琦一直養著我。
灰蛋發現自己似乎要比那位學長幸運許多，起碼阿琦從不罵他廢物，也沒嫌棄他變成人多了一張吃飯的嘴。
第二天一早。
灰蛋煮好了白粥和雞蛋後，敲了敲陳琦的臥室門，道:“阿琦，我去劉爺爺那，早飯已經做好了。”
見裏面沒動靜，灰蛋又敲了敲，門還是未開，又等了一會，灰蛋不舍的走到門口換上外出的鞋子，關上了防盜門。
一分鐘後，臥室門打開了。
看著茶幾上冒著熱氣的白粥和雞蛋，陳琦拿起熱乎的水煮蛋，放在手心裏呆呆看著，放佛連心也跟著熱起來。
家裏臥室的門難敲開，但劉爺爺家沒敲兩下便開了。
跟著大黃在客廳坐下，灰蛋道：“昨天去醫院沒？”
大黃愁眉苦臉的點點頭，“我們說話小聲點，爺爺還在睡覺呢。”
“怎麽了？”
“爺爺病情不是很穩定。”
灰蛋驚訝，“怎麽不住院。”
大黃嘆了口氣，頗為無奈說：“爺爺太固執了，我和醫生都勸不動，怎麽說都要回家。”
聞言灰蛋皺起眉頭思索起來。
“那你要一直在家照顧爺爺了？”
大黃肯定的應道：“當然呀，怎麽了？”
灰蛋向大黃說明了來意，問他是否跟自己一起去那位開公司的學長那上班。
大黃斷然拒絕：“如果爺爺沒生病，我一定跟你去看看，”突然大黃一頓“陳琦同意嗎？學長的公司很遠，聽說還要坐火車去。”
“我不知道，還沒有和阿琦說。”灰蛋頹然地搖頭道。
“你還是和她說說吧，”大黃擔憂地看了眼劉爺爺的臥室，又對灰蛋道：“爺爺經常對我說，如果要做什麽事必須告訴他一聲，免得為我擔心。”
灰蛋神情木然地坐在凳子上，也不知聽進去沒有。大黃還想說點什麽，這時劉爺爺突然醒了。
聽見臥室裏傳來的動靜，大黃立即起身往臥室走去，灰蛋也跟著進了臥室。
不過幾天未見，劉爺爺憔悴得令灰蛋驚訝不已，似乎頭發都比之前白了許多。
“我又夢見老伴了。”劉爺爺靠在床頭神色哀傷道。
大黃卻皺起眉頭，這幾天爺爺老是說想去陪妻子的話，大黃總覺得爺爺說這個不像好話。
同樣聽得不舒服的還有灰蛋，他清清有些堵的喉嚨道：“咳咳，爺爺你最近有好些嗎？”
劉爺爺卻表情平靜的對灰蛋說你來了，似乎已經失去對外界動靜的感知。
灰蛋驚訝地看向大黃，用眼神問他怎麽了，大黃神色頗為無奈，從床邊起身對他招手。
兩人走回客廳，還未坐下大黃道：“灰蛋你能幫我一個忙嗎？”
“怎麽了？”
“你能做飯嗎？你做的比我好吃，爺爺最近一直吃得很少。”大黃苦著臉道。
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，灰蛋應聲好起身進了廚房打開了燃氣竈。
……
對著筆記本電腦陳琦打了個呵欠，昨晚心裏有事總是睡一陣醒一陣，折騰到天蒙蒙亮才淺眠了一會。
直到聽見廚房裏傳來的動靜，陳琦似驚醒般睜開眼睛，裹著被子默默聽著客廳裏的聲音。
當灰蛋來敲門那刻，陳琦有一股跳下床打開門的質問灰蛋的沖動。
質問什麽？陳琦自己也說不上來。
但她知道自己在逃避，害怕從灰蛋嘴裏聽見不想聽的答案。
桌上的白粥已經沒了熱氣，雞蛋只吃了一半。
陳琦揉著隱隱作痛的頭，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逃避下去。父母去世時如此，進入社會不習慣時也如此，逃避似乎已經成了習慣。
不管他是離開還是留下來，總要面對的。
陳琦打定主意等灰蛋回家，就好好找他聊一聊，看看他的想法。
或許...能留下他呢？
“滴答滴答”時針、分針遵守著使命緩慢移動著，時間也從上午渡過到了中午，鼓足的勇氣在時間中一點點消磨。
難捱地不止陳琦一人，還有蹲在小區綠化道邊的灰蛋。
從劉爺爺家出來灰蛋沒有立即回家，而是漫無目的地在小區裏轉悠。轉了一圈，灰蛋悲哀的發現離開家，自己能去哪裏呢？
雖然不想馬上回家，可腳步還是不由自主地走到了自家樓下，灰蛋仰頭默數著樓層在花壇邊坐下來。
看到自家陽臺後，灰蛋停住了，卻一直仰頭沈默地看著。
...
面對了一天的電腦，陳琦起身活動著酸痛的肩膀。
文檔的進度仍停留在昨天，陳琦幹脆的關上筆記本電腦，走到陽臺邊打量著樓下來來往往的居民們。
突然門口傳來鑰匙響動的聲音。
“你回來了。”陳琦迫不及待地跑過去，語氣中帶著她自己都沒察覺的期待。
灰蛋楞住微微點頭，蹲身換了拖鞋。
回到客廳，陳琦暗自給自己加氣，還未落座。
“阿琦，我我想去A地工作！”
灰蛋說完，陳琦停住了坐下的動作，時間仿佛停止一般。
咬咬牙灰蛋決定把在樓下打算好的想法說出來。
“我有位學長在A地開了一家大公司，他也很歡迎我們去他哪工作，劉爺爺也說過要擔起家庭的責任，所以...我想去。”
“你要去...哪？”
陳琦瞪圓眼睛，聲音顫抖著問。
“去學長的公司，阿琦我、我想，你能等我賺了...”
“所以你還是想離開？”
做好的勇氣在這一刻輕易瓦解，腦子裏那些想過挽留灰蛋的話陳琦再也想不起來。
看見陳琦微微顫抖的身體，灰蛋立即道：“阿琦我會回來的，我只是。”
陳琦突然冷笑兩聲，“未來的事誰能說得準。”
一時間灰蛋如鯁在喉也不知該怎麽解釋，阿琦才能相信自己。
窗外天色漸漸暗下來，客廳也逐漸被夜色籠罩。
陳琦和灰蛋各自坐在沙發兩端，沒人去開燈。
不過一米的距離，灰蛋卻覺得離陳琦幾座大山那麽遠。
其實灰蛋並沒特別想去學長那工作，只想賺了錢立馬回來，這樣阿琦才不會趕自己走，自己也能像劉爺爺說得那樣承擔起了家庭的責任。
“阿琦我...”
“你走吧，走了就別回來。”
才剛開口，灰蛋聽到了最不想聽見的話。
灰蛋立即起身，驚慌道：“阿琦你你要趕我走嗎？”
眼眶控制不住的發熱。
陳琦站起來對著昏暗客廳裏的灰蛋控制不住吼道：“我不管你去哪，走了就別回來！”
刺耳的話猶如大山一般，壓得灰蛋喘不過氣，拳頭狠狠捏緊，片刻後又無力垂下。
“我...如果阿琦真要趕我走，那...我就走！”灰蛋幾乎是咬著牙齒吐出了最後幾個字。
在陳琦還未有所反應之際，灰蛋打開門沖了出去。
陳琦怔怔地看著大開的房門淚流滿面，灰蛋走了？陳琦雙手捂住臉緩緩蹲下身，抑制不住的痛哭。
自己明明是想挽留灰蛋的，為什麽要說那樣的話，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？！
家裏不過少了一個人而已，陳琦卻感到孤獨迅速填滿全身。
面對著空洞的房間，陳琦終於明白自己想要留下灰蛋，想要和他一起度過今後的日子，想要更多更多...
眼淚止不住的從指間墜落，砸向地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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